麦冬、沉默

残酷な天使のように 少年よ神话になれ

【法贞】朝朝暮暮

—CP: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贞德

—黑塔贞德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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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巴黎的塞纳河边的一家咖啡馆里遇见的那个男人。他有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微微卷起,在脑后用一条三色旗一样的布条扎成一个小辫儿,穿的是亚麻料子的灰色衬衫。坐在靠落地窗的圆桌旁,转头就能看到塞纳河上粼粼的水波。他的身边还有几个同伴,桌子上摊着一本书,看封面像是时下流行的诗的集子。他们正对这些诗做一些批判和交流——这事儿在八十年前还只在年轻的学生之间比较流行,事实上这群人里除了那个男人也都是些毛头小子,这算是我最初被他吸引了的原因。

我坐到离他们不远的角落里静静地观察。大部分时候只是年轻人在发表自己的看法,那个男人很少做出长篇大论,要么微笑着听年轻人陈述,要么只做些简短的发言,大概是提出自己的见解。尽管他看起来年纪也并不大(一定不到三十五岁,我保证),但年轻人们都很尊敬他,即使是对着一桌人讲话,目光也是在那个男人身上的。说实话让现在的年轻人心悦诚服可不是件容易事儿,于是我对这个年纪轻轻,又有真才实学的男人更加好奇了。

就在我苦于找不到理由搭话时,难以置信,那个男人自己找上了我。他先是向同伴们道了别,那些年轻人虽然看起来有些惋惜,却也从善如流。于是那男人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下午好,先生。”他笑吟吟地向我问好。

“啊,是,是的。下午好。”我忍不住地站起身。邀请他入座。

入座后,我忍不住又开始打量他,下巴上有些胡茬,同时大概是个很和善的人,嘴角总是带着笑意。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睛,是美丽而罕见的蓝紫色,叫人忍不住想起鸢尾花。

“您是作家么?”他指了指我面前的一沓稿纸,“真巧,那些孩子们也想当作家,正在接受些新东西呢。”

被他发现了。我告诉他我确实是在为小说寻找素材。

他点点头,表示了然:“那就由我分享给你一个故事吧,要是用得上就作为灵感或者素材怎么样?”

这个提议叫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他不是那种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生活经历的人。但或许就像电影里说的那样,一旦别人得知你是一个小说家,就会自动给你提供故事。

是故事找上了小说家,而非小说家创造出了故事。古人诚不欺我。

 

*

 

我有一个朋友,名叫弗朗西斯(根据“我的朋友就是我自己”定理,我们现在知道这个男人叫弗朗西斯)。这是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年轻的弗朗西斯是个风流人物,用当时人的话来说他只需在街道上盯着什么人看上半分钟,便能勾走一个人的心神,且对象不论男女。那是一双多情的眸子,弗朗西斯总能让你相信全宇宙都在深情地凝视着你,而你看向他时,也凝望着宇宙。

然而故事的另一个主角与这双多情的眼睛并没有什么关系。

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毫不意外,是一个姑娘,一个爱慕弗朗西斯的姑娘。来自农村。

弗朗西斯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希农,她穿着农村姑娘们穿的粗布裙子,有一头并不整齐的齐肩金发,她声称自己是圣女,看到过神迹。救命,那时候法兰西遍地都是“圣女”。弗朗西斯藏在那间议事厅她看不到的阴影里,不无讽刺地想,她想要什么呢?名还是利?

弗朗西斯第二次看到她时,她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剪了短发,着男装,披铠甲,执军旗。她在人群里一眼就望见了他,跑了过来,牵起他的手吻了吻。她看着他,说:“先生,我会保护您的。为了您,我将视死如归。”

她走后很久,弗朗西斯才后知后觉,这是他们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交流。她笑得多么快乐呀,弗朗西斯甚至在想那位姑娘究竟是在为可以为他而死快乐还是为了能够保护他而快乐。可这些在那时并不那么重要,弗朗西斯摸上心跳略快的左胸,感受到略略升温的脸颊,回忆起那双明亮的蓝色眸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受到自己正被全宇宙深情地凝视着。他真的知道我是谁吗?弗朗西斯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又问过自己多次,却无法的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那位姑娘无疑是爱弗朗西斯的,赤诚而奋不顾身地。她拼上性命想要挡下所有的伤害,还不忘转头安慰弗朗西斯:“请不要为我担心,先生。神的荣耀笼罩着我呢。”

可是与她相处久了的弗朗西斯反倒没这么旷达,他一边希望这位姑娘活着——为什么不呢?这可是位好姑娘,那么的朴素可爱,如果不是爱上了弗朗西斯的话,一定已经与一位同样优秀的小伙子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了——可另一方面,他在心里某个阴暗的、藏着人性的角落里偷偷地希望她爱他爱到奋不顾身,他希望自己活着,哪怕代价是牺牲掉那么爱他的她的生命呢。

弗朗西斯幻想,他们其实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如果一切结束后,她还是那么爱他的话,他们或许有一些别的可能性。

然而这些可能性再也没有兑现的必要了。

弗朗西斯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已经被火焰吞噬很久了,变成了弗朗西斯并不熟悉的黑色。他意外地冷静,心想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只是这次轮到她而已。

她是带着对我的爱死去的——那时的弗朗西斯还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只能这样解释自己的失落感和心痛——或许再也不会有人像她那样爱我了,他揣测着。

 

*

 

老实说,我有些意外。或许是我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在作怪,我竟觉得这个男人的故事意外的狗血又俗套,比之三流言情小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惊讶,男人笑着说:“别这样看着我,作家先生,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也会有感情上的烦恼的。”他倒是对自己给别人留下的那种高级知识分子的印象很不以为意。

我想了想,也对。

“那么,先生,您是否介意我问一句,您和那位小姐,是什么关系呢?”

“她深爱我,胜过爱她的生命。”

“啊,恕我冒昧,我只是想,先生您外表高大俊美,谈吐不凡,学识修养也好,爱您的人想必是不少的。只是,能够让您用那样悲伤的口吻谈起的,一定是您深爱的那位吧。”

 

*

 

之后,我与弗朗西斯先生也没有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在傍晚来临前,我们一同走出了那家咖啡馆。

我向弗朗西斯道别,并询问他明天是否还会来这里度过一个悠闲的下午。

他沉默地笑,我猜想是某种婉拒。于是我也就此作罢,转身离去。

我走了还没多远,就听到耳边似有若无地传来一阵叹息:

“我不一定有明天了,作家先生。”

转头,却是怎么都找不见弗朗西斯的身影了。

 

*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穿过一片广阔的薰衣草花田,他要去见一位姑娘。

他把外套和诗集都扔下了,弗朗西斯走着走着,连那条扎头发的三色布条也不知被风带到哪里去了。

那真的是一片一望无垠的花田,在花田的正中,有一尊雕像,弗朗西斯知道,他一直朝着那里,那是他亲手雕刻的,虔诚地。还未遗忘的。

 

贞德。

 

与弗朗西斯两情相悦的爱人。当弗朗西斯切身地意识到这点时,贞德已经过世五百年了。

你也不能这么说。

你应当说,他们已经相爱五百年了,只是这件事突然被意识到了。

“知道”和“感知到”是两回事,可你不能因为没有感知到就说这事没发生。

 

弗朗西斯继续向贞德的方向跋涉,花田被分开一条长长的小径,风一吹就又合起来了。

他在花田中踽踽独行,然而并不孤单。

他幻想每一朵薰衣草的唇形花都在为他祝福。

他幻想贞德会迎接他。

 

在这片花田能够沐浴到恒星穿越几万光年的旅途抵达地球的光时,弗朗西斯也来到了贞德身边。他似乎只是来看看她的,就像热恋的情侣,穿越数千里只为见对方一面。

他俯下头吻了吻雕像的手:“好久不见,贞德。”

除了弗朗西斯,没人能认出来这是圣女贞德。雕像的女子没有身披铠甲,也没有旗帜与火焰相伴。她穿着五百年前法国的农村少女穿的裙子,一只手向前伸,是迎接着什么人的姿态——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雕塑者的私心。

弗朗西斯又吻了吻雕像的眼睛,他曾见过这双眼里映满他的身影。

旅途的疲惫终于让弗朗西斯站不住了,他一只手撑地缓缓坐下来,靠在雕像旁,沉着声音讲述今天的见闻——塞纳河、年轻人、诗歌、半吊子作家……。像是一个絮叨的恋人,又像是傍晚归家的丈夫。他不记得自己这么做已经有多久了,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每一次这样讲完,他都觉得自己没办法活到第二天了。

 

“贞德,我去过每一个我能去的地方了,去和每一个我能交流的人去交流了。可是,多令人沮丧啊,今天也没有见到你。一想到明天这也是个没有你的世界,我就觉得我活不到明天了。”

 

弗朗西斯呢喃着睡着了。

 

梦里,他看见那位姑娘。

那时,她还没有去到希农,也没换上男性的装束,她还穿着粗布裙子。

她刚刚洗完一条床单,把它晾在院子里的麻绳上,然后扯平。

 

她突然在那条床单前站住了,庄重地提起一角,把它挥向天空。

 

“天佑法兰西!”

——她这样喊道,带着对命运毫不知情的勇气,和对弗朗西斯的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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